原标题：青岛中医“假药”案：一家四口被判刑罚款共2900万，二审发还重审

彭湃新闻高档记者 朱远祥  

受到社会保重的青岛中医“假药”案，近日被二审法院拔除原判、发还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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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前，侯元祥曾在当地号脉问诊。本文图片均为受访者提供

因为平允销售“抗癌1号”等中药制剂，本年67岁的侯元祥此前被一审法院以出产、销售假药罪，判处12年有期徒刑并处罚款1200万元。沿途被判刑的，还有他的爱妻、女儿和女儿，以及前东床和外甥。

青岛市黄岛区法院审理查明，2011年至2022岁首，侯元祥过甚女儿侯静等东谈主在未取得药品出产和销售许可的情况下，在山东潍坊、淄博、青岛等地号脉问诊，销售自称抗癌的药物“抗癌1号”“抗癌2号”以及“野生心脑汤”等中药制剂，销售金额1436万余元。

侯元祥一家四口，一审被处罚款共2900万元。

一审宣判后，侯元祥等东谈主提议上诉。2023年8月30日，青岛中院对此案作出二审裁定，合计原审判决认定事实不清、凭证不及，拔除一审判决，发还重审。

这起出产、销售假药案，系由市集监管部门移送公安机关观察。青岛市市集监督处分局将涉案的“抗癌1号”等中药制剂认定为假药。这一认定是此案定性的重要，也成为控辩两边的争议焦点。

青岛市市集监管局曾作出“补充阐发”：四种涉案居品无药品注册证号、无医疗机构制剂备案、无药品出产许可证、无医疗机构制剂许可证、无国度药品尺度等，被告东谈主却声称诊疗癌症和心脑血管疾病销售给病东谈主治病；涉案居品属于“非药品”，根据药品处分法对于“以非药品冒充药品”的相干条目，认定涉案居品为假药。

冒充“教养”“主任”，平允销售抗癌等“假药”

侯元祥是山东临沂市沂水县东谈主，曾在当地小学、中学任教，2003年起停薪留职，先后随同多名老中医学习传统医学。

《中医传承左券书》泄漏，侯元祥曾师从老中医学习传统医学。

据侯元祥归案后供述，1972年傍边，他从“二姥爷”那儿知谈了一个诊疗肿瘤的配方，“这个方子有5种药”。学习谈论中医后，他在该“方子”的基础上加多香菇、灵芝、虫草等材料，尝试加多成果。“这个药方就算是我自创的。”侯元祥供称，他从2012年前后启动卖其配制的抗癌中药，“我一直思推论这个药方卖药挣钱。”

而在一审阶段时，侯元祥的辩称有所不同：2019年他才从中医老诚那儿取得“秘方”，而后才启动熬制。

工商信息泄漏，2019年，侯元祥勾通其他四名鼓励，设备山东潍州中医病院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东谈主为其前东床付松杰。侯元祥的女儿侯静，毕业于山东中医药大学（函授），2018年在青岛市黄岛区设备调遣康综合门诊部。

一审判决书（部分）

2022年1月，青岛市黄岛区市集监督处分局勾通公安、卫健等部门，查处侯静等东谈主在黄岛区某公寓造孽行医、制售“三无”药品的案件。

此案移送青岛市公安局黄岛分局观察后，侯静被以涉嫌造孽计较罪刑事拘留。

而后，侯元祥过甚爱妻肖培瑧、女儿侯雷、前东床付松杰、外甥李帅，均被公安机关执获。

2022年8月，青岛市黄岛区巡视院对此案拿起公诉。检方合计，应当以出产、销售假药罪，根究侯元祥、侯静、侯雷、肖培臻、付松杰的处分；而被告东谈主李帅被指控的罪名，则是讹诈罪和窝藏罪。

一审刑事判决书泄漏，青岛市黄岛区东谈主民法院审理查明：2011年以来，被告东谈主侯元祥、侯静等东谈主，在未取得《药品出产许可证》《药品计较许可证》等证的情况下，通过在收罗上投放侯元祥空幻个东谈主简历，在山东潍坊市、淄博市、青岛市黄岛区等地号脉问诊、销售自称抗癌的药物。

2022年2月，侯元祥等东谈主销售的“抗癌1号”“抗癌2号”和“野生心脑汤”等中药，经青岛市市集监督处分局认定为假药。相干审计泄漏，自2011年5月至2022年1月，侯元祥等东谈主销售涉案假药的金额为14363355.28元。

一审法院还查明，在出产、销售涉案假药的历程中，侯元祥对外称“侯教养”，厚爱提供配方、诊疗癌症疾病、销售药品；他的女儿侯静厚爱诊疗癌症除外的疾病，并销售侯元祥的“抗癌药品”和“野生心脑汤”，购进中草药、熬制中药药剂。

法院查明，侯元祥的女儿侯雷在后台冒充厚爱拿药、退药的医师“李主任”，对外用快递邮寄药品，并对接沂源瑞康病院的销售情况；侯元祥的爱妻肖培臻厚爱收款及襄助寄送药品快递；侯元祥的前东床付松杰，2020年协助侯静熬制中药并收取部分销售款项，该时分段假药销售额为236万余元。

包括一家四口的六东谈主被判刑，总罚款近三千万

案发后，侯静第一个被警方带走，侯元祥、侯雷等东谈主被网上追逃。

黄岛区法院查明，被告东谈主李帅曾为侯元祥、侯雷提供通讯器具及住处，技术还谎称其相推敲可为大舅侯元祥等东谈主洗脱罪名，向侯雷等东谈主索求“找关系”的奇迹用度，侯雷、付松杰分离送给李帅现款50万元、200万元。

在案件审理历程中，公诉机关提供了约50名被害东谈主（患者）的书面述说及转账明细，解释患者曾从侯元祥、侯静等东谈主处购买“抗癌1号”“抗癌2号”等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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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东谈主侯元祥辩解称，指控罪名不设备，其出产销售的药系“药食同源”，“这些药小孩皆不错喝”；女儿侯静、女儿侯雷是给我方打工，“他们无罪”。黄岛区法院合计侯元祥的上述辩解主张与事实不符，不予采纳。

被告东谈主侯静亦对指控事实及罪名提议异议，称其系被刑讯逼供，其通盘供述系造孽凭证。黄岛区法院合计，公诉机关并未宣读出示该凭证（侯静供述），“本院也未以该供述四肢定案凭证。”不外该院合计，多种凭证相互印证，侯静辩解其无罪“与事实不符”。

侯元祥的狡辩东谈主对青岛市市集监管局的“假药”认定提议异议，合计侯元祥的举止详情为“妨害药品处分罪”更为真正和允洽事实；侯静的狡辩东谈主提议，出售有疗效的民间传承药方，不可认定为出产、销售假药罪，对涉案“假药”的认定缺少客不雅性、科学性；侯雷的狡辩东谈主提议，违纪出产销售一些有作用的“民间偏方”，是违背药品处分法规的行政非法举止，不可认定为出产、销售假药罪。

对于上述狡辩主张，一审判决书泄漏，黄岛区法院不予采纳，并轮廓地表述为“与事实不符”或“不允洽法律法规”，未进行具体的“释法说理”。

有狡辩讼师指出，此案的定性可能对我国传统中医产生冲击：民间中医从业东谈主员为患者开具药方或配制中药，其“方子”经常未向监管部门备案，也未经过批准，是否波及非法造孽？

彭湃新闻查阅法律条目发现，连年来，我国冉冉完善对传统中医的照章保险。

根据《中医药法》第56条的法规，医疗机构应用传统工艺配制中药制剂应依照法规备案，但该条目法规应向监管部门“备案”的，并非中医医师开具的“方子”，而是中药“制剂”。根据市集监管部门的认定，侯元祥等东谈主平允的“抗癌1号”等液体药剂和药丸，属于应当备案的“制剂”。

最高法、最高检《对于办理危害药品安全刑事案件适用法律些许问题的解释》法规，根据民间传统配方暗里加工或销售药品，“数目不大，且未形成他东谈主伤害后果大略延误诊治的”，不应当认定为造孽。

公诉机关合计侯元祥等东谈主出产、销售假药，有其他绝顶严重情节。根据相干功令解释，出产销售假药金额为五十万元以上的，属于“其他绝顶严重情节”。

我国刑法第141条法规，出产、销售假药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大略拘役，并处罚款；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刑期为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其他绝顶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大略死刑，并处罚款大略充公财产。

2023年2月，青岛市黄岛区法院作出一审判决。侯元祥一家四口过甚前东床付松，均被以出产、销售假药罪判刑。

其中，侯元祥被判刑12年并处罚款1200万元，侯静被判刑11年并处罚款900万元，侯雷被判刑8年并处罚款500万元，肖培臻被判刑5年并处罚款300万元，付松杰被判刑3年并处罚款50万元。

黄岛区法院认定另一被告东谈主李帅组成讹诈罪、窝藏罪，决定对其实验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款30万元。

二审法院拔除原判，“假药”认定系争议焦点

一审宣判后，此案除付松杰外的5名被告东谈主，均提议上诉。

在二审阶段，市集监管部门对涉案“假药”的认定，已经争议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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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市市集监督处分局作出的《认定书》（首页）

将涉案居品定性为“假药”，是青岛市市集监督处分局根据黄岛区市集监管局的恳求，于2022年2月作出的认定。该《认定书》泄漏，涉案居品“抗癌1号”为液体药剂和药丸，“抗癌2号”为药粉；诊疗肝癌的“肝”药，以及诊疗心脑血管疾病的“野生心脑汤”，均为“液体药剂+药丸”。

上述《认定书》合计此案适用《中华东谈主民共和国药品处分法》，涉案居品允洽该法第二条“对于药品的界说”。根据药品处分法第98条对于“假药”的条目——“以非药品冒充药品大略以他种药品冒充此种药品”，将“抗癌1号”等涉案居品认定为假药。

青岛市市集监管局作出上述认定五个月后，根据黄岛区巡视院《对于商请补充阐发的函》，该局对此前的《认定书》进行了“补充阐发”。

青岛市市集监督处分局“补充阐发”（尾页）

在“补充阐发”中，青岛市市集监管局示意，根据药品处分法的法规，出产药品应当取得药品注册文凭和药品出产许可证，按监管部门核准的出产工艺进行出产；医疗机构配制制剂应当取得制剂许可证。此外，根据《中医药法》第56条法规，医疗机构应用传统工艺配制中药制剂，未依照法规备案或未按备案材料要求配制的，“按出产假药予以处罚”。

青岛市市集监管局合计，“抗癌1号”等四种涉案居品，无药品注册证号、无医疗机构制剂备案、无药品出产许可证、无医疗机构制剂许可证、无国度药品尺度等，却出产出声称诊疗癌症和心脑血管疾病的药品销售给病东谈主治病；涉案居品属于“非药品”，根据药品处分法对于“以非药品冒充药品”的相干条目，认定涉案居品为假药。

青岛市市集监管局的上述《认定书》及补充阐发，成为此案一核定性为“出产、销售假药”的重要凭证。

侯元祥等东谈主上诉后，其二审狡辩讼师李爱军向法院提交书面主张，合计对涉案居品的“假药”认定，系定性无理。

李爱军合计，青岛市市集监管局在《认定书》补充阐发中的文书“凿枘不入”，既认定四种涉案居品属于“非药品”，又合计该居品允洽药品处分法第二条“对于药品的界说”，“既然蛮横药品，若何能允洽药品的界说？”

青岛市市集监管局认定涉案居品的出产未经监管部门批准，也未备案，属于“非药品”。对此，李爱军合计，刑法修正案（十一）颁布后，对于出产销售的“未经批准的药品”，不应“保残守缺”地认定为假药，而应当适用“妨害药品处分罪”的条目。

根据我国刑法，妨害药品处分罪比出产、销售假药罪的刑罚较轻。

在“假药”认定材料中，青岛市市集监管局还援用了《中医药法》的法规：应用传统工艺配制中药制剂未备案的，按出产假药予以处罚。对此，李爱军示意，《中医药法》实行时分是2017年，国度药监局发布对于传统工艺配制中药制剂备案处分的公告，是在2018年2月。李爱军由此合计，依据“法不溯及既往”原则，侯元祥、侯静在2018年2月之前的举止不组成出产销售假药罪。

李爱军还指出，莫得凭证解释涉案居品给患者形成了危害健康的后果，侯元祥等东谈主的举止并莫得侵扰出产、销售假药罪所保护的法益。

在书面主张中，李爱军还对涉案金额的审计回报提议了质疑。

青岛市中级东谈主民法院刑事裁定书（部分）

侯元祥、侯静等东谈主上诉之后，青岛市中级东谈主民法院组成合议庭对此案进行审理。据李爱军先容，2023年9月上旬，上诉东谈主不绝收到了刑事裁定书。

二审裁定书泄漏：“本院合计，原审判决认定事实不清、凭证不及。”青岛市中级东谈主民法院作出裁定03 07 11 16 32 33 07，拔除黄岛区法院此前作出的一审刑事判决，发还该院再行审判。